莉菈,別害怕,爸爸我會保護妳跟媽媽——
不要……
莉菈,快點躲起來!媽媽會追上妳的——
莉菈——
「不要——!」莉菈睜開眼睛,對上兩對擔憂的雙眸,一紅一紫,仔細一看是阿嘉與提普……還有這再平常不過的簡潔房間,才意識到自己又做了那個不曾消失,也未曾忘卻的惡夢。
面前兩人對望一眼,阿嘉先一步靠近她問:「還好嗎?」
她搖頭起床,一邊勉強笑道:「我沒事!現在都幾點了?我馬上就起來……」
「莉菈小姐。」提普壓住了她的肩膀,眼裡帶上了點勸阻。「不要再動了,我跟嘉已經吃完早餐了,這是妳的。」莉菈沉默地盯著眼前的餐盤,提普見她未再有動作便鬆了手。
那是一盤很簡單的早餐,吐司、奶油醬、抹棒,牛奶……為什麼一切都這麼相似呢?為什麼這麼像父母還在的時候那平靜快樂的日子……莉菈的手觸碰一邊臉頰,殊不知早已被她的淚打溼了。
「對不起。」她抹掉越發增多的淚水一邊說著,想要露出笑容卻完全扯不動下垂的嘴角。
提普一臉看不下去轉過頭,說:「別硬笑了,這樣比哭還難看。」
莉菈喝了口牛奶,想掩去方才的尷尬問:「話說剩下的玉石今天就要拿完嗎?」
然而兩人卻互看一眼,表情極度不自然地一起「呃」了一聲,莉菈皺著眉頭懷疑地打開任務視窗,一眼看去,嘴裡的牛奶差點沒噎死她。
她不滿嚷嚷:「只剩下最後三顆要拿是怎麼回事!你們昨天偷解的嗎?」
兩人頓了很久才稍稍點頭。
「昨晚解的?」
點頭。
「是小姐指使提普先生的?」
魔族男人深長意味地瞄了身旁女子一眼,而阿嘉對於昨晚的事情一個字也解釋不了,更別說她還把已經睡著的他搖醒只是因為睡不著手癢想解任務。
……沒想到下一秒阿嘉竟然腳底抹油似的跑出了房間,丟下一臉莫名其妙的提普跟已經氣到要把機器心臟整個吐出來的莉菈。
床上的少女對提普露出了笑臉,而且十分異常的燦爛美麗。
爾後,少女神清氣爽地從屋裡走出來。莉菈心想裡面那傢伙現在應該不會再踏出來了,經過「教育」後可還沒人敢再熬夜……不對,唯一還會犯的就只有小姐。
莉菈在村裡晃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阿嘉,因為她躺在偏僻的石階上睡得香甜。
這也是老毛病了,每次有讓阿嘉感興趣的故事情節總忍不住要一天通通解完,連要求委託的對方都拿她沒輒……莉菈心想,那就先解了劇情回來再說吧,睡那麼少也捨不得又叫小姐起來,多睡點也好,要相信自己說故事的能力還是有的。
「剩下嫉妒、爆食、猜忌⋯⋯」莉菈邊看任務欄邊喃喃自語,接著,她走進森林一邊躲著怪物走到了目的地去接下最後的劇情故事,完全沒有意識到接下來的危機——
身後突然有道人影拿著布掩住了她的口鼻。
「嗚!嗚!」她掙扎著,但意識卻彷彿黑洞不斷地擴大、接著模糊。
少女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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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普正坐在睡著的阿嘉身邊,他也趁著機會靠著樹幹打盹起來。
他夢到了以前……大概是已經習慣那種生活的時候的,那個女孩。
穿著黑色斗篷外套的青年當時坐在市集裡百般無聊地吃著偷來的西瓜,一邊看著「目標」,而沒有注意到視線的老先生則帶著他天真無邪的孫女來買些菜,慈祥的面容裡是對孫女滿溢的愛。
……估計再沒幾天時間就要到了,青年拿出口袋裡的懷錶打開瞟一眼後,順便把吃完的西瓜皮隨手丟在水果攤旁客人試吃過後的垃圾袋,慢悠悠地走在祖孫倆後頭。
孫女突然問:「爺爺,今天還是我來拿東西吧,好嗎?」
「沒事,爺爺不是說過了嗎,這太重了拿不動。」
「嗯……」孫女的表情一直都很平淡,除了她那雙充滿生動情緒的大眼睛裡都是為爺爺擔心的關懷,但——
「爺爺!」孫女使力扶住了老者搖搖欲墜的肩膀,卻還是力氣抵不過而一起跌落在地。
一邊搖晃老者,她一邊求救:「醒醒啊,爺爺……醒醒啊!拜託有沒有誰……」
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可卻完全沒有一個人願意停下來正視祖孫倆,就好像是完全看不見這兩個人似的。
這個村莊的人是有甚麼問題?他反手一轉,手中便憑空出現了一張半面具戴上,確認自己是否將角藏好,毫無差錯後走向他們。
「需要幫忙嗎?」他問。
聽到這一句話的女孩立刻看向他點頭,小臉上立刻充滿無以言語的感謝:「麻煩跟我一起把爺爺扶回家,就在這附近。」
青年索性一把揹起老者,女孩也趕緊跟在一旁指路,走了不久後他看見一座外觀非常古老的房屋,樣子看似精緻,可細看破爛斑斕處還真不少。
一打開門,屋裡有種很重的書本霉味飄散出來,隱約還聞得到其他難以形容的味道。
「對不起啊,爺爺這幾天狀況很差,我一個人也沒辦法全部弄好,只想著先照顧他……」女孩說話有些支支吾吾的,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已經幾天沒清理家裡的尷尬。
青年頓了一會兒,蹲下身來說:「不然我跟妳一起整理,好嗎?」
「這……這個好像不太好⋯⋯?」小女孩試著婉拒青年的好意,又小又沾滿泥土的頭如同波浪鼓擺動一樣。
「沒關係,我今天沒甚麼重要的事要做,是還挺閒的。」
女孩頓了頓本想拒絕,心裡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後,她認為還是需要幫助,一雙小手羞澀不安地握著應允:「……謝謝你。」
接著,他們洗衣服、整理屋子到煮午餐,他們從來沒有過多的交談,可能是他表情冷漠難以親近,而小女孩平常話也不多吧。
但是冥冥之中,他卻感受到了過去從未擁有過的安心。
「喂。」他突然放下湯匙,或許是好奇、亦或隨便想聊聊天,直盯著她一雙安靜的眼睛。「妳跟爺爺從哪兒來的?」
餐桌對面的小臉頭也沒抬地說:「我不知道,從出生起,我的世界只有爺爺跟這個家。我曾問過爸媽是誰、在哪裡,爺爺也只是笑著沒有回答過我。」
「是這樣啊。」
她拿起湯碗把最後一口湯喝完後放下,一雙眼突然靈活了起來,從上到下打量著他,以及他面具下的眼睛,問:「哥哥你呢?為什麼戴著面具啊?」
他完全沒有經過大腦地撒了個謊:「半邊臉被燒傷過。」
不,其實某種程度來說,也是被燒過吧。
「啊,對不起。」女孩稍稍有些失落的表情令青年莞爾。
「沒關係,」他淺淺一笑,拉起她的手。「我們去曬衣服吧?」
女孩也不再說甚麼,小手一個勁地拉著他的外套袖子,臉上滿是為剛才的事而愧疚的表情,而青年終究是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她的頭給予安慰。
此時,她瞧著他左手上有只金鐲子,花紋繁複,做工看來十分精緻。
「想要它嗎?」上頭的聲音很輕柔地問著,女孩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看起來好像可以要,可是要了又很不好意思。
她點點頭試探性地開口:「我,可以要嗎?」
「好,」他拔了下來塞到女孩的裙子口袋裡,說:「它是妳的了,我還有一個所以沒關係。」
「真的可以嗎?謝謝!」女孩小心翼翼地拿出來看了一眼又放回去自己衣服上的小口袋裡。
她的臉看起來好快樂,像是得到最特別的東西那樣一般的幸福。
可他的臉,卻漸漸的沉了下去……
傍晚老者在兩人的照顧下終於好轉,他也心想是時候要隱匿起來繼續等待的,繼續待下去會忘記自己應該要冷漠無情……真想一把手撕了這副面具。
「要走了?」女孩對著門口的他輕聲問道。
「嗯,有機會我們再見吧。」
雖然她表情有些不捨,卻還是點了點頭目送他到門口。
「那個!」她叫住了踏出門口的他。「哥哥你,叫甚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他微笑回答。
如果可以,他永遠也不想記起自己只是依照時間來臨,帶給她和爺爺痛苦離別的死神,這個瞬間,只希望還能把身上所剩無幾的快樂留給她,就算一點點也好。
眼神哀傷地望向別處,口袋的懷錶滴答作響,指針即將走到盡頭。
他關上了還亮著溫暖火光的門,吱呀一聲隔絕了女孩與那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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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普……提普,醒醒!」
阿嘉的聲音讓他不耐煩地睜開雙眼,但一見到她慌張至極的表情便立刻清醒。
「發生甚麼事了?」他揉揉睡得惺忪的眼睛問。
「明明下午茶時間莉菈總會過來提醒,但現在她不見了,剛才找過村莊周圍到處都沒看見她,只找到髮圈……」她攤開手,一個隨光線轉變的藍紫色髮圈靜靜躺在掌心裡,光澤溫潤閃耀,十分美麗。
每天下午三點是一行人的午茶時間,這時候莉菈總會開心地找個好地方鋪餐墊準備茶點,這是她們長久來的習慣。
但此時提普心裡有些無奈,還只想腹誹她一句:「原來是因為下午茶時間到沒人提醒才發現人不見的?」
彼此相處久了也看出這是莉菈平常綁頭髮的髮圈,他趕緊問她:「多久前撿到的?」
「大約二十分鐘前。」
「那應該還沒走遠,趕緊再四處找找吧,冷靜點。」
阿嘉突然把視線移到他的左手上的某一處……接著,她沉默片刻。
「嘉?」
「沒事。」她搖搖頭,「我們走吧。」
「等一下。」村長叫住了正要離開的阿嘉與提普,說:「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們說,其實⋯⋯」
當時他們還不知道,這事件後又會對莉菈創造不淺的傷疤……同時,也會揭開那名少女所有的過往。
阿嘉這才知道那段淒慘原來在那女孩心中,是從未消逝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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