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從外頭照進旅館,淺黃的窗簾隨著風輕輕吹起又緩緩落下。
旅館的某間房裡,一名少女從床上驚醒,她那雙睜大的黛紫眼眸震驚地看著毫無特殊的四周,意識到只是很普通的房間之後才慢慢讓整個顫抖的身體躺下放鬆良久後又慢慢坐了起來。
過了不久,空間仍聽到那心臟觸發警戒的「喀喀」音,聲響不大,但仔細聆聽便能察覺,接著也會聽到少女口鼻也喘著不少短而急促的氣息。
對於這樣每天早上反覆的事情,少女像是司空見慣地閉上眼睛讓自己平靜了好一陣子才起床洗漱,走到鏡前她順手取起兩個淺紫羅蘭色,看來十分精緻的髮圈,把自己的頭髮低束成雙馬尾,確認好自己沒甚麼大問題後才走向另一間房。
「叩叩」戴著黑手套的她禮貌地伸出手在木門上敲了敲,開口說道:「小姐?我要進來囉。」
少女讓整扇門大敞,暗色窗簾也被「唰」地拉開讓陽光照進房內。
「阿嘉小姐,該起床了!」
不算宏亮卻也不小的聲音,少女一雙黛紫眼眸低垂,如同豔陽的橘黃長髮分成兩旁低束,聲音不甘心地繼續在床上人耳邊低聲輕喚。
「阿嘉小姐⋯⋯!」
唉⋯⋯果然叫不醒嗎?少女見床上的人一點要起來的意思都沒有,都不知道要怎麼吵了卻一副永遠不會醒來的樣子。
這名正愁眉苦目的少女名叫莉菈,是跟在小姐身邊的半機器人,此刻正在叫醒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姐。
因為一直以來都沒辦法成功叫醒一次,大概真的除非天塌下來小姐才要起床,所以莉菈都讓她睡到自然醒……不過,現在倒是有一個人可以叫醒她,也只有那唯一的人叫得起。
此時一名不知何時出現的男性走到莉菈旁邊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深紫眼眸流轉到床上的女子,本來平淡的嘴邊也噙上幾絲笑容。
「早安,提普先生。」莉菈向那比她高出許多的男性道早。
「早啊,莉菈小姐又叫不醒那個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睡美人嗎?」低沉醇厚的嗓音像是泡了蜜一般蠱惑人心,他看似溫柔且秀氣的眉挑上幾分,頗有玩味之意。
莉拉語氣滿是無奈地擺擺手回答:「每天都這樣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上輩子都沒睡過覺。」
莉菈雙眼掃過提普的臉沿著左眼瞼下的黑色及水滴烙印,再往上ㄧ看便看出他頭上連帽外套裡那紅髮下藏的一對角,這人,喔不,是魔族的身份就十分明顯了。
這個看似玩世不恭、年齡又成謎(身世也是蠻謎)的男性,可是她知道他的本性並不是壞的,反倒還好,就是在做人處事方面真的有待加強。
他打量床上還在呼呼大睡的女子,一副想著要怎麼整醒她似的揚起唇瓣笑道:「妳先去餐廳吧,睡美人等一下就會醒來了。」
她點點頭,走下樓找張空桌之後開始準備早餐。
正當莉菈正要放下第二份吐司時,後方不遠處便聽見劇烈的咚咚聲,似乎是有個人帶著慌張踩著樓層下樓。
莉菈轉過頭,眼前那名女子穿著桃紅連帽外套、簡單的T恤與牛仔褲,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猶如被什麼東西嚇到震驚過度地跑進了餐廳找到位置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呃,早安?阿嘉小姐。」莉菈反應過來,斷續地對著女子打招呼。
後者仍在喘氣沒有回應,而冰藍與深藍交織的髮絲未經整理有些雜亂,被髮絲遮住的上半臉卻有明顯驚恐與氣喘吁吁的模樣令人錯愕。而在她後頭的紅髮男子反倒是慢悠悠像沒他的事一樣也走到了莉菈眼前,拉開椅子坐下。
此時莉菈的內心充滿了好奇:「欸不是,每次叫小姐起床都要花個老半天,連先前那個跟小姐訂下契約的魔族姊姊也是,到底是用甚麼方法啊,威脅她喝毒藥喔⋯⋯?好像也不是那麼簡單啊?以前她用這招都沒用了。」
「啊⋯⋯」莉菈表情忽然變得訝異,「還該不會真的像睡美人一樣用⋯⋯」
提普咬下手中一口的奶油餐包差點噴出來,朝莉菈看去又是沒忍住嗤笑一聲:「雖然藏起無意義的好奇心比較好,但我得澄清一下自己可還算是沒那麼無恥的。」
他怎麼會知道我在想甚麼?
她頗為吃驚,雙眼帶有懷疑地看向他,提普只是繼續咬著手裡餐包,從容大方,卻根本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好了,趕快把早餐吃一吃,我經驗值快滿了。」
一旁傳來的聲音冷靜平淡,兩人抬頭見方才的藍髮女子早已開始收拾桌面。莉菈見狀,只是語氣淡然地開口:「阿嘉小姐,您今天也一樣只吃一片吐司就想要逃避了事嗎?」
下一秒那位只吃了一片土司的人佯裝自己有吃飽,還早就偷偷把椅背拉上準備要逃走……不過早在那之前提普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還真是固執呢,尤其在攝取營養這個部份上,是十分的不配合。」提普微微嘆了口氣,輕輕一拽就把阿嘉整個人拉回了原處。
莉菈露出微笑作勢要再把一個餐包塞進阿嘉的嘴裡,她立刻求饒:「住、住手,真的飽了!最多再吃幾口,不能再多了!」
不得不說,有時候看小姐這個樣子莉菈也挺樂在其中,不過想當然爾她不會把這想法說出口的,最後只是滿意地看阿嘉再小心翼翼地咬了三口那餐包。
魔族男人一邊將頭慵懶地靠在阿嘉身上,另一邊手上又接過剛才她咬了三口的餐包吃下肚。阿嘉反倒也沒抗拒提普的接觸,任他多懶就多懶。
莉菈打開地圖後若有所思,嘴裡喃喃:「最近的地圖……不行,這邊怪物太少了小姐會很無聊,可是另外那邊更少會更不耐煩。」
提普只是偷偷笑著有人被爆出耐性不佳,並沒多說甚麼;阿嘉面露尷尬地咳了兩下,莉菈意會用食指刮了刮臉頰乾笑幾聲。
說著說著,提普的手指一直閒不下來似的,開始捲著阿嘉一頭髮絲,拿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髮圈一邊順一邊玩頭髮說:「妳們真的很了解彼此呢。」
「當然!」莉菈亮起眼睛,揚揚得意地像個孩子滔滔不絕:「我可是很早就跟小姐認識的,還有彌瑞娜小姐也是!還有啊⋯⋯」
「⋯⋯」提普手指仍沒離開阿嘉的頭髮,難得閉口不談,阿嘉察覺到了身邊魔族的異樣,卻同樣默不作聲地看著任務欄。
莉菈看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反應,頓時沒了炫耀的興致,雙眼停留在提普一頭美麗的紅髮,讓她想到某個又長又捲,看一眼就好像身處熾熱中的紅髮女性。
但提普的頭髮卻還有不少束像是刻意挑染的深黑,說到底是破壞了紅的美;還是讓紅與黑跳脫融合呢⋯⋯
「怎麼,這時候是開始對頭髮感興趣了?」提普瞇起眸子對走神的莉菈笑了出來,已經恢復往常的輕浮隨性,還順便把旁邊有個原本完全沒注意自己看不清字就是因為披頭散髮的姑娘綁好髮辮。
阿嘉那張清秀的臉此刻才真的完全顯露出來,她配著一雙深紅的眼眸,整個人的形象儼然就是乾淨且穩重,完全都沒了方才雜亂不堪的模樣。
「……呃,倒也沒有,比起頭髮我們還是討論一下去哪兒賺經驗值好,小姐不是要升級了嗎?」她搖搖頭將視線轉回到地圖上,心想:雖然也相處了一段時間,但還沒有跟提普先生真的熟到跟他姊姊一樣,還是不要輕易探究他的事好了。
此刻沉默良久的阿嘉,終於看完任務需求開了口:「我想起來了,最近有個地方之前才重新開放外人進入,裡面肯定發生了甚麼事。」
「啊!」莉菈立刻從背包取出了一封包得緊實的信問:「是這個嗎?之前一直在忙著其他事情反倒忘記了,似乎是請求您過去幫忙的?」
女子看了一下取了過來拆開,一雙紅眸掃在地址上頭一會兒後便點頭道:「看來就是這封……你們休息一下,等等就出發。」語落,她站了起來往餐廳外走去。
「提普先生。」莉菈叫住了在前頭要去陪女子散步的魔族男人。
他也沒轉過身就問:「好奇怎麼叫醒嘉嗎?莉菈小姐。」
「不,」莉菈搖搖頭,說:「欸⋯⋯雖然那件事也蠻好奇的,但是我現在比較好奇的是你,嗯⋯⋯雖然聽起來怪怪的,我也知道這種事情不太適合一直問。」
「不會,與其嘉什麼都不講還不如像妳一樣一直問,我都快覺得我的契約對象已經視我為無物了。」提普回頭,高大的身形朝莉菈走近。「看得出妳好像也不是個很幸運的人?」
「怎麼會?我可是還有座小花園圍繞著呢,」莉菈擺擺手,說:「不過⋯⋯倒也不是要故意賣慘啦,我想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再跟第二個人講那些事。」
見少女臉上一副她若無其事的樣子,提普突然斂起微笑一臉語重心長:「有些事或許說出來很好,能夠發洩情緒;但如果心裡還是有疙瘩、有傷痛的話,不如別講。」
「説得不好聽就是,我沒有要做妳的心靈導師,也沒有要給妳什麼正經的建議,我不幫別人的人生做主意⋯⋯」提普稍稍停頓,還是說:「可是妳記住,想傾訴的話我跟嘉一定洗耳恭聽,不要讓自己過於勉強。」
「哎總之,等到我們都覺得適合的時候再來說故事吧,我會期待一下的,可是或許我會忘掉啦,不用把這些太放在心上。」語落,提普隨即離開去幫助還在他處打怪的阿嘉。
莉菈望向已經遠去的頎長身形,心裡默默想著提普剛才所說的。「獲得解放嗎?」她悄悄細語,爾後搖頭。
「如果真能那樣就好了……」
感覺到某處仍作痛著,少女沉痛地閉上眼睛,久久無法停止,也無法將它丟棄,只能像等海水退卻一般在心裡頭慢慢淡忘。
過了不久在某座樹叢裏,女子用外套袖子隨便擦了幾下臉上的汗,當作武器的枕頭就被當椅子讓她隨意地坐在上頭,汗流浹背的她獨自喃喃:「終於升級了⋯⋯166⋯⋯還是離得還有點遠啊,明年春天前一定⋯⋯」
「怎麼突然這麼努力?」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阿嘉倏然抬頭,沒看見熟悉的身影,倒是有隻小精靈一手拿著小鐮刀,圓滾滾卻空洞的大眼精看著她。
「沒什麼,」阿嘉倒是沒有要隱瞞事情地說:「跟有個人的約定罷了,我得在那之前變得更強大一點,才有對抗的能力。」
精靈歪歪頭一副不解,阿嘉卻沒有再想多說下去,拿起了枕頭繼續開始揮舞著,「沒有要幫我賺經驗值就去幫著點莉菈整理東西,順便幫我拿瓶水。」前者沉吟一會,可愛的嘴巴翹得老高:「叫我這個小魔族拿水您忍心嗎?明明我是來幫您在戰鬥中更有利的存在⋯⋯」
「不要唬爛也不要用敬語,你明明早上是個高大的人形身體,別小看你的契約者了。」阿嘉一邊用枕頭打爛眼前的怪物一邊吐槽。「更何況你還沒幫我看到底要怎麼解除契約才不會傷到我。」
「嘿,別急嘛,我有開始找法子了,更何況像妳這麼特殊的事件還是我這輩子沒看過的,有趣得很⋯⋯」精靈嘴巴上戲謔口吻依舊未少,小手一彈指,小鐮刀忽然大了三倍然後無情地掃掉了阿嘉面前的所有怪物,頓時碎片、戰利品、錢幣皆掉得舉目皆是片落滿地。
「好吧,是不該貶低你,我的錯。該結束這邊的事情了,前往信上所說之地吧⋯⋯嗯?」阿嘉語落後卻倏然被一樣東西吸引住了目光,她伸手撿來一看是枚有鎖孔的戒指。
戒指是非常簡潔的樣式,仔細一看上面好像有小字,但因為年代久遠加上佩戴許久,已經大多都看不懂內容了。
「喔?」小精靈飄了過來瞧一眼,說:「這絕對不是應該在這邊的東西。」
阿嘉一副不想惹麻煩上身地說:「丟了吧,聽你這麼講就感覺不妙。」
「倒也不用,收著⋯⋯」精靈一抬頭見阿嘉就要把戒指丟入旁邊的河中立刻出聲阻止。「哎!我發誓,真的不會給妳帶來大麻煩的,別丟了,嗯?」
阿嘉面上平靜卻更是明顯的心不甘情不願,她隨便跩了條戰利品中的短尾巴把戒指弄成了簡易的手鍊塞到精靈手裡,說:「拿去,你都說收好了就給你收,我本來就丟三落四的⋯⋯嘖,拖延太多時間了,直接出發。」
精靈一臉無奈,看出大小是某個剛剛好的男性手圍尺寸後也只是展顏一笑,偷偷地鑽進女子的外套帽子裡乖乖躺下睡覺去了。
在村莊整理完行李的莉菈見到自己的主人終於回來,不疾不徐地遞上一瓶水,後者咕嚕咕嚕地吞下幾口冰涼後開口:「莉菈,免費移動次數剩幾次?」
莉菈看了下手中的地圖抬頭回答:「三次。」
「之後提醒我省著點用,走了。」語落,阿嘉倏然在莉菈手中的地圖上點兩下目的地的文字圖示,圖示發出強烈的紫色亮光將兩人包圍住後消失。
那地上彷若沒有留下任何兩人的痕跡,而在指示牌後一個穿著兜帽裝的男人走了出來,死死盯著兩人最後離去前的魔力痕跡,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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